此时马夫回头看着他，指了指马车正前方的路上。
辛赞下车，护卫和随从已经全部站在了前方中央，见辛赞下车，他们便一起躬身行礼。
辛赞这才看清楚了，原来路上有一个饿的奄奄一息的老者，看样子已经在路上躺了许久，身上的雪已经有一指厚了，睫毛和胡须上结满了细碎的冰茬，只有眼睛还在使劲半睁着。
此时野外寒风如刀，滴水成冰，若是撑不住闭上眼睛，那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见有人过来，侧身躺在地上的老者，努力双膝上提，头往下点，枯如败枝的手艰难地做着往嘴里扒拉的动作，他在乞讨食物，这景象看的辛赞心生悲怆，赶紧吩咐随从拿出干粮。
随从先是将软甜的馒头掰给他吃，吃进去第一口，许是久违的食物唤醒了老人身上的力气，他竟然挣扎着坐起来，一把抢过馒头，两三口就吞了下去，又随手抓了几把雪当水吞了进去。
吃过食物，他脸色很快恢复了几丝血色，跪在地上叩谢。看来他身体康健，倒在路上只是因为饿脱了精气神。
“雪大路滑你为何不呆在家中，跑出来做什么？”辛赞不解地问他。
“大人不知，家母快不行了，只想在临终前吃上一口饭上路，我才想着出来看能不能讨点吃的，刚才着实饿昏了头，竟然将大人赏赐的馒头全部吃下去了，我真该死。”他极度愧疚地扇了自己一巴掌。
听他说话的声音才知他并非老者，只因瘦弱过度，眼青脸凹，脱了相。
“为何如此，今年的收成呢？”辛赞继续问。
“哪有什么收成啊，今年春天大旱，盛夏水灾，田里是颗粒无收，且每年官府收缴粮贡之后，每家余粮省着吃也就只够吃到来年春天，其余全靠野菜充饥。今年又天不济民，可官府不管不顾还要继续征缴粮贡，连留作春耕的小麦种子都给强收了去。这一年田里的草根都挖没了，到了冬天就更难熬了。”男子已泣不成声。
辛赞此时已经明白为什么济州交不上粮贡赋表了。
他又命人给男子装了些干粮，辛赞他们便上车继续赶路了。
谁知道这一路，刚才所遇男子仅仅是个开始，道路以目，皆是衣不蔽体，羸弱枯槁的百姓，还有死去后僵挺的尸身，可怜可怖。
从小衣食无忧的幼安，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一天，天寒地冻的济州，哀号遍野，尸骸遍地，白茫茫无边无际，再厚的雪都无法遮掩这活生生的人间炼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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