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去的地方多得很呐,她说,你看,天大地大,哪里不能去呢?
他苦笑着摇头,有些地方进去了,不是想出便出得来的。况且我孤身一人,出来做什么?
你不是孤身一人,她小心翼翼地说,还有我啊,我会一直跟着你的。
他一眼看透她故作天真的目光中包含的其他内容,却故意忽略,佯作未见,笑道,我一个修行之人,身无长物,你跟着我做什么?
不做什么,她嘟起嘴,只是想跟着你罢了。
菩提门清冷,终究不适合你,他淡淡地说,回去后你便不要待在那菩提树上,去找个热闹有趣的地方度日吧。
她瞪他一眼,嗔道,你怎么如此小气,菩提门院墙外的菩提树上,什么昆虫鸟兽都上得,凭什么我这只蜻蜓便上不得?
他叹息道,昆虫鸟兽的确上得,可你眼下修成人身,便上不得了。
她哼了一声,回敬道,你们这些修行之人说得好听,其实和那只妖怪一样,都欺负女子,若我修成个男子,就没什么上不得了,讲不定还能进院墙呢。
他说,我们倒不是欺负女子,只是为了弟子们遵守门规罢了。毕竟菩提门中门徒众多,不是个个都心如止水的。
她又哼了一声,怨怪道,劳什子的门规,为什么要有情戒?
他回答,情牵动欲念,动情之人贪嗔痴俱犯,情戒乃是极其紧要的戒律。一旦违背,多年修行便毁于一旦。
会马上死掉吗?她问。
他摇头,回答不知道。
他是真的不知道犯了情戒会有怎样的后果,只听说是极其严重,但到底怎么样严重,却并不清楚。
也许并不会怎样,不过是吓唬你们老老实实听话罢了。她嘟囔,可到底忌讳他的戒律,没敢轻举妄动。
是夜,他自入定中醒来,望着睡梦中的她,夜晚的沙漠寂静得如同幻境,沉沉天幕如墨色的丝绒布,点缀其中的星子不时闪动如同宝石。漫漫沙海中,只有他和她。
其实如此这般也很好。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。那些凡人,到了一定年纪便一男一女,双双结对,成婚,然后生儿育女,如此一生,热闹喧嚣,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。
自己这般,也算动了凡心吧。
他轻叹,果然修为还是不够。
在他孤清冷寂的修行生涯中,这些日子拜她所赐,热闹浪漫得如梦一般。
既如此,倒不妨与她共做一梦。
他看着熟睡的她,念了个入梦咒,神魂便飘飘然进入她的梦中。
真是个美丽的梦境,大约是秋日时分,漫山枫叶红遍,院墙外红叶林中,她着一身鹅黄缀水蓝边的衣裙,笑容烂漫犹胜春花。
见他来了,她捧出一把红叶,笑问他,好看吗?
他在梦中,就不再那般顾及,爽快点头说很好看。
她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,说那边有很多更红的,一起去看看。
他没挣脱,而是乖乖随她同去。
两人就这样在山上走走停停,玩了整日直到太阳落山。
他说我要回去了。
她摇头,说不要回去,以后都不要回去了,你同我一起,我们永远在一起。
即便是在梦中,听到她如此大胆直接的表白,他还是一愣。
怎么,你不愿意吗?她嗔道。那副表情却是在质问:你怎么可以不愿意?
他也不知为何,对着她期待的面容,那个不字实在难以出口。
好。他一口答应。
真的?她大喜过望,拉着他下山逛了夜市,又是糖人儿又是香包,稀里糊涂买了一堆小玩意儿,也不知梦里哪来的钱。
可这么一大趟逛下来,却太晚了,连一间客栈也难以找到,两个人稀里糊涂跑回山上,在枫林掩映之中摸到一个山洞,只得暂且躲进山洞去过夜。
夜里睡到一半,她颤抖着声音说冷,他只得脱下外衣来给她披过去,过了一会儿她又嚷嚷冷,他说这洞穴太小实在没法子生火。
她叹了口气,蹭过来抓住他的手,惊叹真热,于是整个人靠过来,贴近他怀中。
他猛然一激灵,惊觉这梦大有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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